王洪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等连祥说完,他还没反应过来,转身问身边的赵达:“陈世兄说什么?”
赵达虽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,但因为此时正把几乎全部精力都用来控制内急,而且好像就要到他忍耐的极限了,因此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:“送……送客!”
王洪烈这个气,朝着赵达屁-股上去就是一脚,气呼呼地道:“我问这句了吗!”这一脚力道不大,侮辱性却极强。
其实连祥的话王洪烈听清楚了,他只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以刚才陈文彦的态度居然答应了娶养女过门的事,问赵达也只是在心理上确认一下这是真的。不想这没长心的管事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王洪烈那一脚用力并不大,搁在平时不算什么,顶多能把赵达踹个趔趄就不错了。
可是现在不一样,一泡尿憋得已经到极限了。稍微有个刺-激,就能突破最后防线。
所以,在接了王洪烈那一脚之后,只见赵管事一个趔趄竟然顺势倒在地上来个娘娘坐,再就不动了。
王洪烈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,心说我几时变得这么厉害了?赵达体格从来就比他健壮,这在王家也不是秘密。再说刚才那一脚他没用多大劲儿,自己心里有数,怎么这么大威力?
还没等想明白,就见坐在地上的赵达满脸的放松似乎还有点陶醉,再之后,就见他身下的地面逐渐有水渍流出来,并伴随着一股骚臭味儿迅速散发开来。
连祥传完话带着那两个小厮本来就要转身回去,突然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下。还没来得及转身,就见王家的主子把奴才踢翻在地,接着见倒地不起的奴才都吓尿了。
连祥不禁心里一动,不得不重新定位王家的这位家主。
连祥眨了眨眼,再次抬眼看了看王洪烈,心里掂量着:“这事儿闹的,赶上了,如果不说点什么吧,好像也不合适,毕竟陈王两家不管怎么说也是亲家;说点什么吧,人家正在气头上。这要是也给我一脚,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够受的!”
思忖了一会儿,再次向着王洪烈一拱手,微笑道:“王老爷息怒!婚事安排得虽然有些紧急,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法进行,还请放宽心,莫要动怒,气坏了身子不合适!”
王洪烈一听老仆人在对自己说话,才醒过神来,一愣赶忙拱手回礼客客气气地道:“是,是,还请转告陈世兄,王家一定尽全力把婚礼前的事情准备好!”
连祥见王洪烈没有提出异议,赶忙转身带着两个小厮回了国公府,关上大门。
这时候赵达已经方便完了,才醒过腔来,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抬头对上王洪烈嫌弃兼无奈的眼神,心说:“完了,我这管事的差事算是干到头儿了。”
没想到自家主子却突然一脸兴奋地左拳击右掌,勉强按捺着声音,道:“成了!成了!”
最终,看在喜事临门的份儿上,王洪烈没有追究自家管事脑子不灵光又当众吓尿丢脸的事。只是从国公府出去之后径直去了一家成衣铺,给赵达重新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,将脱下来的那身扔掉。
不过期间凡身边有人经过都侧目而视,王洪烈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,故意跟赵达保持一定的距离。
成衣铺压根都没让赵达进门,王洪烈骑在马上让伙计把衣服送出来。又找了个背人的旮旯,让赵达换上。
陈家定的婚期眼看就到了,不敢耽搁。收拾好了之后,主仆二人赶紧往度平镇的家中赶路。
来的时候花了将近一天半的时间,回去也得那么长时间。晚上路过驿站住了一宿,第二天上午快进午时的时候就到家了。
虽然在国公府没得着好脸色,但事情总算是办好了。因此王洪烈把事情跟王大奶奶一说,接下来的事,就都由大奶奶张罗了。王洪烈本来就是个甩手掌柜的,家里的事基本上都由王大奶奶操心。
一个愿意掌权,一个乐得清闲。两夫妻到也和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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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公府,主院旁边的东跨院里,一树海棠开的正旺,院中冷冷清清,只有两个小厮在门廊里蹲在地上倚着墙打盹。正屋内干净整洁,一尘不染,外门口一个婆子两个丫鬟都侯在那儿。
内门关着,陈乾一半坐半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。乌黑的头发略显凌乱地散在白色中衣上,剑眉微簇,往日如夜空般深沉的眸子,此时却显得冰冷孤傲,仿佛没有焦距。
陈文彦坐在床前临时搬来的椅子上,陈家大奶奶坐在床边,夫妻俩刚刚把大婚的事告诉了长子。陈乾一半晌没说话,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,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。
一声轻轻的叹息声打破了令人压抑的宁静,陈文彦起身道:“大婚的事已经定了,你做好思想准备就行,其他的事你不用管,随你母亲安排就是!”
说完抬腿准备往外走。陈大奶奶抬起头看着丈夫,打算叫住他。可还没等张嘴,就听身后床上的儿子沙哑的声音说:“还是退了这门亲事吧!”
陈文彦听见儿子的话,回过身与妻子对视了一眼,随后看向儿子:“婚姻不是儿戏,订好的亲事哪能随便退!虽然王家出了点状况,但是换的这个女孩八字很好,而且跟你更般配!”
陈大奶奶闻言也随着说道:“是啊,寇道长看过了,相比起之前定的王家大小姐,这个女孩子的福泽更深厚,与你也更般配,想必这就是天意啊!寇道长还说,大婚后你的病会慢慢好转,到时候……”
还没等母亲说完,陈乾一稍显费力地转过头看着父母,眼中带着一丝怒意,更多的是凄凉:“不要再自欺欺人了,尤其是父亲,以您的性格不应该会相信这样的鬼话。两年来大夫请了多少?药吃了多少?偏方、符箓,就连道士做法也试过了,还不是一样没用?”
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,陈大奶奶赶紧一面拿手帕过来,一面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儿子的后背,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他的症状一般。
陈文彦见此情景,还是一声叹息,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。陈大奶奶一脸的焦虑,也不知说什么好。
待咳嗽稍微缓解一点,陈乾一握住母亲的手,和缓地说道:“母亲,孩儿自知命不久矣。只是可怜您。儿死后,您膝下就再无亲生的儿女。母亲已过不惑,恐再难育子嗣。两位姨娘所生的两个兄弟恐怕也无法待您如生母。”
说完看向陈文彦:“孩儿在此恳请父亲,虽然母亲已年老色衰,也无法再为您诞下子嗣,可她毕竟是您的结发妻子。看在她这些年无论是操持内宅,还是伺候祖父母,皆事必躬亲,没有差错的份儿上,也看在我们父子一场的情分上,请您务必善待母亲,保留她的名分。”
言毕本想起身给陈文彦跪下磕头,可是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地,就被一双厚实有力的手按住了肩膀。抬头迎上那双充满担忧却坚毅的眼睛。
“我答应你!”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传入陈乾一耳中。
“不过在此之前,你要听我的。”陈乾一刚想说话,就感觉那双手用力的抓了下他的肩膀。
“听着,我知道你是想说,以我的性格不应该相信所谓‘冲喜’的说法。可是你不懂,如果你以后也当了父亲,我想你就会明白今时今日我的心情和想法了。”
说完顿了顿,继续道:
“你知道我素来不喜多言,有句话叫做‘尽人事,听天命’。你只想到了你的母亲,你可曾考虑过我——你的父亲!如果你真的死了,而我却没有做到我所有能做的一切,你让我怎么过接下来的余生?”
“听话,听我的话,这,是孝道!”
说完,再次用力捏了两下儿子瘦弱的肩膀。陈乾一此时在父亲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坚持,又似乎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!
待他想确定这种猜测的时候,陈文彦已然果断转过身,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间,继而脚步不停出了院子,径直回到书房,把伺候他的老仆人连祥也赶了出去,随后关上门窗。直到掌灯十分,都没有出来,晚饭也没吃。
第二天一早,陈家上下开始忙碌起来,在陈大奶奶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张罗着大少爷的大婚。
八十多岁的陈国公在后院的逍遥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。
陈老夫人一边浇花,一边斜着眼睛看了两眼自家不知愁的老头子,终究还是忍不住:“你说,宇宁这病应该能好吧?寇道长说这个女孩子虽然出身低微,但是福泽深厚,是逢凶化吉的命格!”
陈国公-头不抬眼不睁不疾不徐地回了句:“生死由命,富贵在天!”之后就不说话了。
陈老夫人不乐意了:“我说你这糟老头子,你就不心疼孙子吗?净说些不疼不痒的话敷衍我!宇宁是多宝贵的孩子,打从出生起就没有不夸他好的。都说他是百年不遇的大才,连夫子们都说他有丞相之资。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缠人的病呢!”
说着使劲放下浇花的水壶,一面抽抽搭搭地拿出手帕来拭泪,一面一屁-股在在陈国公旁边的一把藤椅上。
陈国公听见老妻又哭了,睁开昏花的老眼,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下,就听长子身边的连祥连跑带颠地过来:“启禀老太爷,老爷让我通知您,康王爷来了,已经到街口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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